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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l Fiction Cinema
上海,一座快速发展的经济城市,与纽约、墨西哥、大阪、开罗等并列世界十大人口最多的城市。这里的人们日夜兼程,或是奔于生计,或是赶赴理想,在瞬息万变的城市节奏中,城市人也有了一种新的逐水草而居的生活理念——脚步不停,跟紧节奏。全民自发投入巨浪汪洋,不惜成为打向峭壁巨岩上的一朵朵泡沫。可是,在这样一座城市,却有10万人,在经过一间电影院时停住了脚步,是什么促使他们甘愿驻留宝贵的片刻呢?
2016年9月27日,由瑞士著名策展人克劳斯·李特曼(Klaus Littmann)和荷兰艺术家由布·科里维京(Job Koelewijn)带来的装置艺术“真实虚构电影院”来到了上海,和上海这个快节奏的商业城市不断碰撞出火花。这个由瑞士建筑师事务所LOST设计的电影院,长12米、宽5米、高2.7米,可容纳23到25名观众。初见它只不过是一个白色的木制大箱子,你看不出在城市工业大怪物前,它究竟能做到什么。传统意义的电影院,放映电影,故事的主角在银幕上上演着预设的情节,在既定框架下以某种方式呈现世界,这一框架所不能捕捉的任何存在都被否定。正如阿多诺所说,大众文化是一种按照计划生产出来的文化产品。它代表的是一种以操纵消费者为策略的文化,比如偶像明星、商业大片、畅销小说等。好的电影让观众能够感受到的不仅是内部事实的逻辑,还有事实本身作为切片对真实社会的开放度,它不是将观众困在既定的框架中,而是将观众带向故事外的生活。但快节奏的城市生活并没有赋予人们更多的自主性,不断产生的文化垃圾应证了阿多诺所说的感知行为的“分散化”——人们更喜欢那些遵从程式、经过预先消化、已经熟悉的产品。
“真实虚构电影院”不是一个大众文化产物,它任性地不以人们所熟悉的程式化的方式满足人们业已形成的迟钝感受力,这样的任性一方面表现在它自身的生产上——全手工打造木质材料,严格标准的隔音系统,这意味着每一间电影院都是独特而不可复制的。另一方面,进入“真实虚构电影院”的观众体验到的是进入到实在的电影院,却改变了观看方式:透过一个“空银幕”看生活的光华流转。空,是触手可及,内外穿透的,这间电影院并不是为你制造幻想的造梦机器,它不是将观众代入另一个虚幻空间,而是让观众的脚步停下,将目光投向生活本身,银幕外的每条街、每棵树、每幢楼都不是场景搭建。“真实虚构电影院”选择了三个各具特色的地点:游人如织的思南公馆、临江而望的后滩公园、艺术地标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老上海的洋房建筑、运河之上的货船来往或是俯瞰世博园区风景,种种景观借由电影院的形式,被重新讲述,现实借此被虚构——观众才是故事的讲述者。“真实虚构电影院”做的是将观众从他们的生活中松绑,并使其重新注视、凝视转而自视。
在分工明确,产业丰富的大城市,人们很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或出路,这也是大城市被怀抱梦想的人所青睐的原因,而巨大的工业机器的吞噬下,同样一群人也很轻易地将自我抛弃,被麻木与痛苦所侵蚀,故而也有逃离北上广这样的观点表达。人们越来越懂得如何加速,却越来越困惑于如何减速。“真实虚构电影院”直至10月21日,参观人次已超过10万人,而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这些观众怀着好奇地心走进电影院,在这个电影院中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观赏空银幕外的景色,在这样的景色中他们浮现出什么样的记忆?也许不足为外人道也。另一些观众将艺术作品当做自己的舞台,在银幕外尽情欢歌舞蹈,他们释放了生活中本应有的热情,热烈地拥抱着艺术本身。这些观众的存在反映着一个城市的精神需要,他们愿为“真实虚构电影院”停下脚步,愿为体验或诉说真实的生活做出尝试。
“闲逛者”,一个在本雅明口中的光明使者,他们不破坏事物的灵光,尊重这些事物,或者说,只有通过他,这些事物才再度获得存在。“闲逛者”是懂得放慢脚步,去发现纯粹精神式美好的贵族,他们是一种诗意的群体,在今天的社会里,他们也许并非是某种可见之物,而是从自我中被唤醒的本心,他们期望从无尽追逐而疲惫不堪中脱身,也希望重新更好地投入现实,也许是借由“真实虚构电影院”,他们找到了一个精神歇脚的地方,那么,这10万人的停留,既是一种艺术层面的美学成功,也是一种日益被需求的城市共鸣。